“独联体”地区，在俄罗斯地缘战略中，一直举足轻重。近年来，“独联体”国家与俄罗斯的关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俄罗斯与西方的权力争夺，会使该地区局势失控吗？

普京遇到了两个挑战，这两个挑战对于俄罗斯来讲，一直没有很好解决。这对于俄罗斯形成新欧亚一体化的战略，都是不小的阻碍。一个挑战来自欧亚地区、苏联地区国家自身的政策。这些国家在独立以后，整个政策呈现出两面性。

很多国家由于历史的原因，不得不更多依靠俄罗斯的传统市场，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但是另一面，他们在俄罗斯推动的一体化方向上也非常小心，要关注自身利益，包括最关键的安全问题、所谓主权的问题。所以在俄罗斯所推进的一体化进程中间，怎样与俄罗斯争夺更多的权益、争夺更多的好处，也是他们和俄罗斯合作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这也成为俄罗斯推动区域一体化的阻力。这些国家的政策和俄罗斯的政策，并不是百分百合适。

举个例子，俄白关系在整个地区一体化发展中，定的目标最高，两个国家要建立所谓新的联盟国家。早在普京第一任期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规划，两国也签署了有关这方面的一系列文件，但把签署的具体问题落实，进展都非常缓慢。很多问题没有办法真正实现，很多的规划没有办法真正实现，主要的阻力来自于白俄罗斯。因为两国的体量不一样，两国都有统一的金融市场、统一的金融政策、统一的货币体系、统一的财政规划，这意味着白俄罗斯的经济可能会成为俄罗斯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双方在很多问题上似乎达成共识非常容易，而且非常高调地宣称他们达成的共识。但是20多年来，俄白联盟一直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挑战的过程中间又叠加了另外一个因素，俄罗斯在独联体地区整合苏联空间遇到了另外一个挑战：西方国家外部势力。冷战结束以后，西方自由主义扩张的目标，就包括改造苏联地区新独立的这些国家，利用这些国家扩大自己的世界，更多的国家认同度，扩大自己跟世界合作的范围，渗入到这些国家中间去。在俄罗斯与这些国家的关系中间，在俄罗斯整合欧亚地区的进程中，打入一个楔子。西方国家和前苏联空间国家寻求所谓独立的政策，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契合的。因为这些苏联空间的国家希望扩大与西方国家的合作，来赢得更多和俄罗斯议价的能力，有更多和俄罗斯讨价还价的本钱。三方的博弈和互动，在过去20年里，反反复复在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政策中体现出来。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间，有的国家采取的政策会相对比较谨慎、比较稳妥。

比如像中亚国家，包括哈萨克斯坦在内的，与俄罗斯关系最好的国家，他们的总体方向其实跟很多其他国家一样，尽可能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但哈萨克斯坦也意识到，他们没有办法简单去切断与俄罗斯的联系。他们在所谓减轻俄罗斯影响、减轻对俄罗斯依赖的进程上，政策相对还是比较缓和的。还有另外一种例子，就是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他们要想办法去争取自己所谓独立、争取所谓国际空间的时候，更多倾向彻底切割。这些国家力量比较小，需要依靠外部力量来支撑，由于西方国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区与俄罗斯的竞争，这就给了他们一个抓手。这也就导致了俄罗斯在独联体地区内，在整合苏联空间的时候，面临着两个阻力，两种处理方式，也使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要考虑的因素更加复杂。

而随着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争夺的进程越来越激烈，双方的相互信任越来越消散，相互之间的对抗越来越明显。毫无疑问，俄罗斯处理与前苏联地区国家关系的时候，越来越倾向于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解决问题，包括2008年的俄格冲突，包括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克里米亚危机出现以后，双方的争夺变成了俄罗斯与西方的争夺、俄罗斯与乌克兰的矛盾，这两个矛盾就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对于乌克兰来讲，和俄罗斯越来越难对话，没有办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更加依靠西方、加入西方阵营，与俄罗斯来进行对抗。对于俄罗斯来讲，处理乌克兰问题的时候越来越没有耐心，越来越觉得西方压力迫在眉睫，更加倾向于采用极端的手段。

文/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姜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