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1日（周四），耄耋老人沃利·冯克（Wally Funk）终于将实现她的梦想：飞向太空。这位82岁的美国女飞行员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期间被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4次拒绝申请，直到蓝色起源创始人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带着首次太空飞行的门票上门拜访。

“你将在失重状态下4分钟后返程，我们会在沙漠表面轻轻地着陆，”贝佐斯描述道，“打开舱门走出去后，你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我会说‘亲爱的，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然后给你一个拥抱。”

13名不为人知的女性宇航员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美国太空探险事业的全盛时期。当时，“水星计划”（Project Mercury）宇航员约翰·格伦（John Glenn）、艾伦·谢泼德（Alan Shepard）等人是全国瞩目的焦点。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在聚光灯之外，有一群女性接受了秘密的宇航员测试，冯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切都源于前飞行外科医生，威廉·伦道夫·洛夫莱斯二世（William Randolph Lovelace II）的大胆想法。作为NASA生命科学特别咨询委员会（Special Advisory Committee on Life Science）的主席，洛夫莱斯协助制定了NASA男宇航员的测试方案，但他不禁开始好奇：女性在同样的测试中会如何表现。

1960年，洛夫莱斯资助了非官方的“首批女性宇航员受训者计划”（First Lady Astronaut Trainees，简称FLATs），并邀请了25名拥有不少于1000小时飞行经验的女飞行员来参加第一阶段测试。尽管是私人计划，洛夫莱斯行事并不受制于NASA官方，但他仍决定对外保密，志愿者招募皆在暗中进行。

“我接到一个电话说，‘你想成为宇航员吗？’我说，‘我的天哪，是的！’”冯克回忆道。但在应邀前往指定地点后，她发现这些身体和心理测试之极端，和每年的常规体检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医生会向她们的耳朵里注入冰水，冷冻内耳以诱发晕眩，随后记录她们恢复清醒所需的时间。在测试呼吸能力时，她们需要在特制的阻力自行车上骑到精疲力竭为止。除此之外，她们还接受了许多更具侵入性、更痛苦的测试。冯克事后回忆，那时她浑身上下都“部满了针眼”。

“他们在挑战我们的极限，看我们能忍受在耳朵里放多少冰水，测我们的眼睛盯着一个特定物体的速度有多快，那时我对身体根本没有掌控权，”冯克在1999年的一次访谈中说道。

“那时我会不会倒下呢？如果我没有被绑在牙医椅子上的话，我就已经在地上了。”

在一项测试中，受试者被放入能够剥夺她们一切感官的隔离箱中。冯克在箱子里呆了10小时35分钟，期间没有产生任何幻觉，创下了宇航员中的纪录。在所有项目上，她的综合成绩高于著名男性宇航员约翰·格伦，并在所有女性受试者中名列第3。

在25名经验丰富的女飞行员中，有13人进入了第二阶段测试，当时21岁的冯克是组里最年轻的成员。而在如此大动干戈之后，未来女性宇航员的存在也不可避免地泄漏了出去，媒体亲切地称她们为“水星计划13人”，与男性宇航员构成的“水星计划7人”相似。

但没人能预料到，“水星计划7人”中的几名男性宇航员，将亲手断送这些女性的太空梦想。

“女人就该呆在厨房里”

最后，测试在第三阶段遇到了阻力——由于某些政治原因，美国军方拒绝为洛夫莱斯提供设备，并取消了测试。当时，NASA官方并不愿参与其中，而受试女性写给约翰·肯尼迪（John F. Kennedy）总统的信也没有回音，于是她们决定直接向国会山发起投诉。

古希腊剧作家埃斯库罗斯（Aeschylus）曾在《七将攻忒拜》（Seven Against Thebes）中写道：“让女人呆在家里，保持沉默。”

而在几千年后，美国国会山上的男人们则表示：女人就该呆在厨房里。当时地球上空的宇宙飞船可以说是漂浮着的“男人洞穴”（man cave）——美国政府和NASA无意招募女性，甚至不考虑女性作为宇航员候选人的可能性。在1962年7月17、18日的听证会上，NASA的男性成员被要求出席作证。按照今日的标准，他们的发言满是偏见，甚至能够被称为性别歧视。

该机构的代表乔治·洛（George Low）、宇航员约翰·格伦（John Glenn）和斯科特·卡彭特（Scott Carpenter）在证词中表示：根据NASA的选择标准，女性不具备成为宇航员候选人的资格。格伦甚至还当庭表示：“女性缺席这个领域，是展现我们社会公序的一个事实。”

他们还指出，NASA要求所有宇航员都必须通过军用喷气式战斗机试飞项目（当时女性不被允许驾驶军用喷气机），并具有工程学位。但格伦也承认：他被分配到“水星计划”时，并没有获得所需的大学学位。

这场听证会发生在美国与前苏联的“太空竞争”时期，美国政府认为女性宇航员项目是不必要的，并且还可能给他们的爱国计划徒增干扰。听证会后，尽管前苏联在1963年将首位女性送入了太空，但NASA仍无视女性出众的测试成绩，常年将她们排除在宇航员候选名单之外。

但对于冯克来说，太空仍然是她的最终目标。在女性宇航员计划中止后，冯克继续从事航空飞行，并通过各种渠道完成了大部分的第三阶段宇航员测试。凭借这些成绩，她曾4次申请NASA的宇航员职位，但每次都被无理拒绝。

1965年，冯克被评选为“美国杰出青年女性”（Outstanding Young Women in America），以表彰她在航空领域“出众的能力、成就以及对社区、国家和职业的服务”。1971年，她成为史上第1位完成美国联邦航空局（FAA）通用航空运营督察学院课程的女性。

4年前，她的名字被镌刻在史密森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Smithsonian National Air & Space Museum）的荣誉墙上，以表彰她对航空和探索传统的贡献。

“他们说女人就该在厨房里，但我没怎么进过厨房，我到现在都不会做饭，” 冯克在一次采访中笑道。

几十年来，冯克一直都在准备着更进一步，从她熟悉的蓝天迈入太空。但是现实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电话接线员，把她搁置在了一场漫长无际的转接当中。

成为史上最年长太空客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等待之后，满头白发的冯克迎来了一名意料之外的访客。

在周四发布的一段Instagram视频中，面对睁大了眼睛的冯克，蓝色起源的创始人贝佐斯描述了新谢帕德号（New Shepard）的首飞计划，从火箭升空一直到返回沙漠表面、舱门打开的那一刻。“打开舱门走出去后，你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贝佐斯问冯克。

冯克没有丝毫迟疑。“我会说，‘亲爱的，这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她大喊道，把贝佐斯拉到一个热情的“熊抱”中。

今年82岁的冯克将成为年龄最大的太空旅客，打败目前的纪录保持者、出席1962年听证会的约翰·格伦——他曾在1998年乘坐“发现号”（Discovery）航天飞机，以77岁高龄最后一次进入太空。

从“水星计划13人”中最年轻的成员，到一名年过古稀的飞行员，时间改变了冯克的容貌。但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是那个爱穿超人服装、用拳头指向苍穹的女孩。

“我将飞行，至死不渝。”

（编辑：金礼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