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季前夕，教育届的网红张雪峰，再次登上各大社交媒体的热搜榜。与往年的挨骂、生病不同，这一次的画风有点煽情。

张雪峰首先用“动了太多的人的蛋糕”这句话表达了自己的从业压力，然后正式宣布后续直播计划不确定：“我们正常恢复直播是8月份。但是也有可能，这是你最后一次在网上看见我，我都不敢保证明年你一定能见到我。”

直播临近尾声时，张雪峰眼含热泪向屏幕前的家长和考生深深鞠躬，称自己问心无愧，感谢大家的厚爱，也请求被伤害者的原谅：“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大家一定记住，张雪峰对得起大家，对得起这个社会。我真的这一年我真的尽力了。”

围绕着张雪峰的举动，网民们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是真坦诚，还是卖人设？是平民灯塔将熄，还是含泪赚了几个亿？而更多的考生家长，则陷入了茫然和不所措。

其实话里话外可以看出，张雪峰的这次“暂别”，未必是从此不再相见于直播间的“永别”，既有可能是个人事业的转型，也有可能只是避避风头。因为他选择的时机，其实相当微妙：众所周知，随着2025年度高考即将拉开大幕，眼下正处于教育、网信、公安等部门集中整治有害信息、高价咨询的敏感期。教育部此前曾多次梳理过志愿填报市场上的典型问题，其中包括：“内部数据”并不神秘、“专家团队”并不专业、服务质量难以保障，以及过度营销、渲染“教育焦虑”等等。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教育部门要破解的教育焦虑，恰恰就是张雪峰发家的土壤。从一名给排水专业的毕业生，到坐拥超亿商业版图的营销精英，张雪峰的每一步成长，都得益于考生家长们真金白银的倾囊相助。而他宣之于口的“填报改变命运”的理念和技巧，究竟是“平民灯塔”，还是生意话术，其实充满了争议。

“土木是天坑，新闻该快跑”、“所有的文科专业都叫服务业，总结成一个字，就是舔”...走进张雪峰的直播间，极端的言论随时可能伴随着冰冷的现实扑面而来，并且不断引发连锁反应：有文科生博主以人格贬低为由将他告上法庭；教育界人士则痛斥其强化唯就业论，将教育异化为赤裸的功利计算；“让女儿带存款进银行”的言论，更是让他饱受“破坏就业公平”的批评。

争议之下，张雪峰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从老师到老板的身份转变，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2021年，张雪峰创立了峰学蔚来。这家目前已拥有350名员工、豪掷2000万元年终奖的公司，业务板块涵盖升学规划指导、图书研发策划、实习就业、研学教育、直播电商等。此前推出了两款私人定制志愿填报套餐，尽管收费高达11999元和17999元，仍然迅速售罄。

张雪峰只是付费志愿填报行业的一个缩影。公开信息显示，尽管2025年高考报名人数首次迎来下降，但庞大的总数和当前的就业焦虑，仍然让考生家长们对于付费志愿填报服务如饥似渴。调查显示，超九成高考生愿意选择这一服务，相关市场的付费规模预计将超过10亿元。

透过现象看本质，“张雪峰们”将志愿填报变成高回报生意的背后，折射的是教育与就业如何挂钩的课题。

近年来，在大学生就业上，一直存在一个结构性的矛盾，就是人才培养和社会需求之间的脱节。很多考生以及家长在填报志愿时，首先考虑的是学什么专业好找工作，把大学专业与就业直接挂钩，而不是尊重孩子的兴趣、结合孩子的特长。机构和企业看到市场需求，提供相应收费服务的做法无可厚非，但台本式的辅导、脱离学生个性的分析，很容易导致从众的推荐，引发专业或学校填报的踩踏。

与此同时，一些高校在学科专业设置上也忽略了社会经济发展，专业培养方案明显滞后于行业发展，工科理科化现象明显，这也造成大学生就业压力增大，形成新的社会焦虑。今年年初，中共中央、国务院在《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中提到，完善人才培养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适配机制。今后，大学生想要实现高质量就业，不是仅凭一个好的文凭了事，更需要高校在学科专业设置与人才培养模式上作出调整与改革。

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马亮看来，张雪峰的“暂别”，在全社会范围来看，只是一个小水花。如何从摆脱功利性的角度来破解教育焦虑，才是更值得关注的课题。志愿填报的初心，应当是让考生在满足个人兴趣和能力的基础上去选择心仪的学校和专业，最终的目的，是让教育和就业在“培养完整的人”方面实现承接和闭环。这是一个需要全社会共同付出长期努力的使命，不仅是教育部门的使命，也是家庭的使命。专业的选择和志愿的填报，不应该等到高考时才去做选择，而是应该在更早的中学甚至小学阶段，就要有意识地根据孩子的兴趣和能力，提供相应的指导和支持。最根本的，还是要让孩子逐步认识自我，并通过学业的深造，来进一步丰富自我、实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