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是世界“声援巴勒斯坦人民国际日”。联合国举行纪念活动,以动员国际舆论支持巴勒斯坦人民。
微微星光能否点亮希望?
眼下,巴勒斯坦内外交困。美国步步施压,巴方日渐边缘化,和谈前景堪忧。内部,法塔赫同哈马斯也分歧明显,压力随时可能引爆。
更糟糕的是,82岁的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屡次被传出健康不佳。
漫漫建国长路,未来谁来领头?
组织钦点的中庸老臣
今年五月,中东各大媒体曝出,法塔赫(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巴解中的最大派别)已经私下选定了阿巴斯的临时接班人:马哈茂德·阿尔-阿鲁尔。
阿鲁尔
生于1950年的阿鲁尔,17岁时因为参加法塔赫遭到以色列国防军逮捕。在以色列监狱中度过三年后,又被流放到约旦。
1970年,巴解及其领导的游击队转入黎巴嫩。此后一段时间,阿鲁尔参与了多场同以色列国防军的战斗,其中就包括1982年的第五次中东战争。
在1987年爆发的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义”中,阿鲁尔负责为参加起义的巴勒斯坦人提供财政和军事援助。
1993年《奥斯陆协议》签订后,阿鲁尔跟随巴解返回约旦河西岸。之后,阿鲁尔平步青云,1995年回到家乡那布鲁斯,担任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在当地的负责人。2009年,当选法塔赫中央委员会委员。
阿鲁尔延续了阿巴斯一贯的对以政策,他更加尊重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所倡导的“全民抵抗”,而非“武装对抗”以色列。
此外,同阿巴斯一样,阿鲁尔也拒绝阿拉伯国家干涉巴勒斯坦内政;两人同样对美国自封的巴以调停人身份表示不信任。
去年12月,阿鲁尔控诉美国正在成为以色列的帮凶,侵害巴勒斯坦利益,伤害巴勒斯坦人民。
可以想象,如果阿鲁尔接班阿巴斯,巴以状况将会和今日别无二致,不会一步和解,也不会滑入深渊。这听上去没什么吸引力,但恐怕已经是最美好的状态了。
内外讨巧的情报王子
只怕事情不会这般顺利。
许多其他官员,也在觊觎权力。而这背后,还有那只看不见的手。
今年7月,法国“情报在线”网站曝出一条新闻,称特朗普女婿库什纳召集中东各国的情报官员秘密开会,其中就包括巴勒斯坦的情报总局局长马吉德·法拉吉。
法拉吉
报道称,美国力挺法拉吉接班阿巴斯。两个月前,法拉吉还曾同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会面,讨论阿巴斯离开后,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的有关问题。
法拉吉同时还得到了以色列的支持。
2016年10月,法拉吉曾对媒体证实,巴勒斯坦情报机构挫败了200起针对以色列的恐怖袭击,收缴了武器,并逮捕了100多名巴勒斯坦人。他还说,未来还将继续和以色列安全部门合作,打击恐怖主义。
以方也表示,希望在阿巴斯卸任后,能够继续和巴解合作,在约旦河西岸开展联合反恐。
当然,要接阿巴斯的班,光靠做外国代理人是不够的。法拉吉在巴解内部也深得阿巴斯信任。
生长于伯利恒旁边的谢赫难民营,法拉吉在大学时就是法塔赫青年运动的积极分子,在第一、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中,都表现活跃。
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义”
在巴勒斯坦,任职情报机构是通往政坛核心的绝佳跳板,法拉吉的前任提拉维,已经进入了法塔赫的最高决策机构——法塔赫中央委员会。以法拉吉55岁的年龄来看,前景一片光明。
美国的《国家利益》杂志这样评价法拉吉:
既有阿巴斯的信任,又有美国和以色列的尊重,对于约旦河西岸每个政界玩家的家底了如指掌,未来一定能谋取高位。
然而,事实是不是这么乐观?
充满争议的军事强人
8月23日,两家以色列媒体同时曝出消息称:
几位约旦河西岸的法塔赫领导人正在招募武装部队,以应对一场后阿巴斯时代的领导权之争。
暗中招兵买马,拉帮结派。被点名的,除了前文详述的阿鲁尔和法拉吉,还有巴解中央委员提拉维,和巴勒斯坦足协主席拉朱卜。后面两位也将自己视为阿巴斯的接班人。
事实上,四人政治立场相近。评论认为,他们未来或许可以平分如今被阿巴斯一手掌握的三大领导权:
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
巴解执委会主席
法塔赫最高领导人
对这四人来说,眼下更重要的是,要联手对抗——巴勒斯坦另一块土地上的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及其所支持的候选人穆罕默德·达赫兰。
达赫兰
除了哈马斯,达赫兰的身后还站着阿拉伯世界的埃及、约旦、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对面,则是横眉冷对的阿巴斯,和吐沫横飞的美国。
然而这可是中东,在这里,友谊和仇恨都难以持久。曾几何时,达赫兰的关系网里,敌友阵营完全颠倒。
1961年出生于加沙的达赫兰,年轻时由于积极参与反以活动,曾多次入狱。
在狱中,达赫兰学会了希伯来语。日后,人们在以色列媒体上常常看到一个操着流利希伯来语、风度翩翩的巴勒斯坦官员。
阿拉法特(中)和达赫兰(右)
达赫兰是巴勒斯坦公认的军事强人,阿拉法特在任时,他就被视为其接班人。
不过由于和美国以色列过从甚密,达赫兰遭到阿拉法特排挤,逐渐受到阿巴斯的赏识。二人同为温和派,惺惺相惜。
达赫兰(左)和阿巴斯
阿巴斯接任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后,达赫兰被任命为国家安全顾问,掌管巴勒斯坦安全部门。
达赫兰和美国以色列广泛合作,对加沙地带的哈马斯采取强硬手段,被哈马斯视为眼中钉。
任职巴勒斯坦安全事务部长时,达赫兰推出一项计划,用每枝6000美元的价格回收哈马斯士兵手中的武器,这一价格比黑市还高出一倍,以此瓦解极端武装。
2003年曾有消息称,哈马斯计划暗杀达赫兰。
之后,一场战争改变了达赫兰的命运。
2007年,在美国主导的打击哈马斯战斗中,达赫兰负责的巴勒斯坦安全部队战败,加沙地带被哈马斯占领。为此,达赫兰背负骂名,最终选择辞职。
2009年,达赫兰入选法塔赫中央委员。但仅仅一年后,达赫兰再次深陷漩涡:
有传言称他在英国、阿联酋等地拥有巨额产业。2010年12月,法塔赫组建调查
委员会对达赫兰进行调查,并禁止其出席中央委员会会议。
2011年4月,利比亚反对派指责达赫兰向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运送军火,达赫兰再次受到调查。
终于,在2011年6月,达赫兰被法塔赫开除党籍,流放阿联酋。
有传言称,达赫兰在自己一手培植的安全部队中拥有巨大威望,甚至威胁到了阿巴斯。
因此,老朋友决裂,达赫兰沦为牺牲品。
无论起因为何,达赫兰都不得不开始一段新的旅程。在阿联酋期间,达赫兰担任阿联酋王子的安全顾问,并借着在阿联酋站稳脚跟,达赫兰开始重新编织他的关系网:和埃及总统塞西私交甚密,并借此劝说埃及当局释放被拘捕的哈马斯领导人。凭借这一举动,达赫兰和曾经的死敌哈马斯达成和解。
对于这位曾经的眼中钉,如今的哈马斯这样评价:
达赫兰在巴勒斯坦是重要人物,他的和解立场十分清晰,我们感谢他对于加沙地带所持的坚定立场。
强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嫉妒的朋友,和投机的敌人。
达赫兰焕发了政治“第二春”,但也因此得罪了美国:哈马斯是西方公认的恐怖组织,达赫兰竟然和他们玩起了“化干戈为玉帛”。此外,达赫兰还呼吁废除《奥斯陆协议》,与美国的巴以政策相抵触。
就这样,美国从达赫兰的政治盟友,变身为他重返巴勒斯坦政治核心的绊脚石。
中东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脚下行差踏错,抬头却迎来另一番景致。和美国的决裂,让达赫兰恰当好处地迎合了民众的情绪。
2016年12月,阿巴斯支持者和达赫兰支持者发生激烈冲突
在众多的巴勒斯坦平民看来,达赫兰真心服务于巴勒斯坦人民的利益。这一看法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美国对他的敌视。言下之意:美国越是讨厌的人,我们越喜欢。由此,达赫兰在约旦河西岸的民意支持不断攀升。
眼下,阿拉伯四国正在施压阿巴斯,让达赫兰重返巴勒斯坦。一旦成功,凭借达赫兰在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的影响力,达赫兰会一跃成为阿巴斯接班人的首席热门人选。
但显然,约旦河西岸的领袖们,不会坐视达赫兰和阿巴斯达成和解,阿巴斯本人也极力反对达赫兰重返巴勒斯坦政坛。
2017年,哈马斯曾和达赫兰就解决加沙地带的危机达成协议。外界普遍认为,这是给达赫兰重返加沙地带铺平道路。随后,阿巴斯火速行动,和哈马斯签署和解协议。这样一来,达赫兰的回归之路再次遭到封堵。
2017年10月,法塔赫与哈马斯签署和解协议
身处囹圄的民意领袖
另一位法塔赫的心腹大患,目前身处以色列大牢,他就是巴古提。
历史政治学士,国际关系硕士。阿拉法特时期,巴古提曾反对政权腐败,以及安全系统对巴勒斯坦平民的人权侵犯。同时他还和许多以色列政界人士以及和平运动组织建立了友好联系。
巴古提
2000年的戴维营巴以美三方会晤以失败告终后,巴古提的幻想第一次破灭。在随后爆发的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中,巴古提作为法塔赫分支——坦兹姆领导人,和以色列国防军正面对抗。
然而,此时的巴古提并不主张用武力驱逐以色列平民。
他说:“我,以及我所属的法塔赫,强烈反对攻击以色列平民,他们是我们未来的邻居。我保留自卫的权力,为我的自由而战,阻止以色列占领我的国家。”
巴古提擅长演讲,时常用激昂的言语鼓励参与斗争的巴勒斯坦人民。但随着冲突愈演愈烈,巴勒斯坦平民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巴古提的演讲开始具有更多的煽动性。他号召人们攻击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的以色列居民。
2002年,以色列逮捕巴古提,指控他是阿克萨烈士旅的高级官员,策划多起针对以色列平民的自杀式袭击。
2004年,巴古提被指控参与三起恐怖袭击,导致五名以色列人身亡,以及一起未遂谋杀,和参与恐怖组织等多项罪名,被以色列法院判处5个无期徒刑外加40年监禁。巴古提始终拒绝出庭为自己辩护,并坚称以方的审判非法。
2005年,出于对法塔赫腐败现状的失望,巴古提自立门户,宣布组建新政党“未来”。
和达赫兰一样,他一面被美国以色列恨之入骨,一面被巴勒斯坦老百姓热情拥戴。
根据今年7月的一项民意调查,30%的巴勒斯坦民众希望巴古提接替阿巴斯,位列第一。
在这份民调列出的名单中,约旦河西岸的领袖们无一在列。民意、政治现实,和大国代理人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
巴以和谈在2014年中断后,至今未能重启,巴勒斯坦民怨沸腾。人们的怨气除了针对美以,还有阿巴斯。
眼下,61%的巴勒斯坦人希望阿巴斯辞职。但是阿巴斯没做到的,未来可能更加难以实现。
不出意外的话,后阿巴斯时代,约旦河西岸恐怕很难延续今日这般一家独大各派团结的光景。
要么权力分散,各占山头,松散结盟,要么,就是一片混战,火光四溅,鲜血横飞。
长久的和平,巴勒斯坦人的建国梦,都会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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